2005.8月

 

一個人死亡後所留下來的空間,通常都會由另一個人篡位填補。

她的男人死在97年盛夏的一場暴雨中。
這樣說的確凄美了些,但挺讓人無奈的,她總是必須用合理化的語氣將那場死亡解讀得雲淡風輕。
就像路邊偶爾醉倒的屍體,不值得佔據新聞版面的那種雲淡風輕。

多年後的同學會,死亡的靈魂在碎嘴的討論中重複顯靈,被詛咒的四號座位如同筆仙般的被賦予強烈驚懼,她們討論一具風化的屍體也順道替未亡人加冕忠貞的榮譽。

「其實筆仙還挺感人的說。」我湊到她耳邊,悄悄說了這句話。

是呀,一個母親費盡心思想讓死去的女兒復活,甚至不惜殺光所有阻礙他們的人,多麼偉大的親情,可不是?


「我想我最大的錯誤就是沒跟一尊神主牌洞房。」她蹙起的美麗眉型挑著一絲尚未成型的無奈。顯然她不太認同母性堅強這論點。

事過境遷後,她早已遺忘男人身上的溫度,而那些曾經讓她苦痛的傷痕也早已抹平成一道又一道的記憶。充其量,那只是一段記憶而已。

她忘了全部嗎?我懷疑,但沒說。

活著的人總愛將天堂美化的有如自己的故鄉,無論葬下了多少絕望,墓碑上蜿蜒的記號也無法詆毀錯亂的時空。死了就死了,沒有任何負擔的躍過無數個難解的項次,不需要承受遺憾與惋惜的死得如此乾脆。那麼,被留下的那個必須好好活下去的人該怎麼辦?瞪著她左手無名指上閃亮的戒指,我突然能夠理解蜻蜓必須飛翔的理由。

這是一場沒有同學的同學會,所有與會的男人女人都深信自己是個心靈修復師,一個人獻上了追思又有另一個人接著奉上遺憾。永不停止的,誰或誰都在年復一年的陌生中延續著那場十七歲夏天矇懂無知的喪禮。

那年那天,我哭泣了嗎?

老實說,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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